第十二章 第六回(1 / 2)
“三法司会审的结论是什么?”
太医正在给朱祁镇的腿做针灸,朱祁镇很享受地闭着眼,一边问牛玉。
牛玉叹口气:
“袁彬拟用绞刑,但可以钱物赎罪。杨埙拟为斩首。”
“逯杲是非杀袁彬不可了啊!哎哟,太烫了。嗯,这不差不多。朕看这样吧,袁彬交出赎金后,调南京锦衣卫闲住。将朕原来赐给他的府第拆毁。杨埙定为终身监禁。你现在让袁彬到朕这儿来一趟,朕有话和他说。”
这个夜晚的乾清宫,由于袁彬的到来而呈现出一种忧伤、凄惋的气氛。
朱祁镇坐在龙椅上,袁彬跪在地上。
“皇上,臣有辱您的圣恩,臣有罪,臣该死啊!”
袁彬泪流满面。
朱祁镇手里拿着娜布其留下的那缕青丝和那块玉佩,神情黯然。良久,他才说:
“起来吧。来,坐这儿。”
他指指对面的凳子。
袁彬推辞再三,终于还是半欠着屁股坐了过去。
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好一阵子,朱祁镇才叹口气道:
“你这一去南京,只怕再也回不来了。你不怨朕吧?”
“不,皇上,您圣恩似海。怪只怪我袁彬福浅,不知珍惜,反而肆意妄为。”
袁彬说得很诚恳,朱祁镇打断了他的话:
“有些事,朕也知不是你所为。但对家人亲属,你确实失于管束,乃至让他们为所欲为。”
“是,皇上,臣有罪。”
“唉,快别说这些了。”
朱祁镇说着,忽然很好奇地一转话锋:
“袁彬,你我漠北一年,亲如兄弟,朕复位后,你夫妇进宫见朕,也只执家人礼。你说,朕当初委派你刺探曹石两家,你怎么就坚决不干呢?莫非你真的与他们渊源很深?”
“皇上,这确实是构陷。我为人一贯淡泊,这点皇上您早知道。臣只是觉得,私窥他人之事,不合圣人之义。”
“袁彬呀袁彬,你读过多少圣人之书?难道圣人就同意臣子私置龙床、私绣蟒衣,允许他们蓄养兵丁,犯上作乱么?这,难道就符合圣人之义?”
“皇上,臣确实不知他们会如此狂妄、怀有异心!”
袁彬说得很沉痛。朱祁镇沉默了片刻,低声说道:
“朕已经让逯杲、门达办理此事了。你不肯替朕办的事,且看他们如何行动,反正早晚得去了这块石头。”
他看着袁彬,眼神中既有袁彬熟悉的当年在漠北时的沉静,也有一种陌生的偏执。
袁彬叹口气。
君臣两人坐在殿中,静听隐约飘来的丝竹声。
朱祁镇的情怀被触动,他迈着伤腿,艰难地往窗口走去。
窗外月华如水,一切都那么静谧而富有诗意。
朱祁镇大约想起了七年前那个夺门之夜的月华,不由感慨万分。
他兴奋地走了几步,谁知双脚一阵巨痛,便呻吟着朝下倒去。
幸得袁彬手快,一把将他扶住。
当袁彬将朱祁镇扶到龙床上,卷起他的裤脚,看到朱祁镇的腿肿胀如冬瓜,皮肤象蜡一样闪着光亮时,袁彬大吃一惊:
“皇上,这腿怎么越来越严重了?”
“朕时日不多了,你明白吗?”
朱祁镇凄然一笑。
“皇上!”袁彬不由哀叹一声,双泪长流。
阴暗、潮湿的诏狱里,石亨、石彪分开关在毗邻的屋子里。
但墙壁砌得极厚,虽然彼此都在各自的房间里骂,却谁也听不见谁的声音。
“妈的,把老子关在这儿,你有胆就别放了老子。放了老子,老子肯定闹你个底朝天!”